吕宇峰向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嗜酒之人。他以为酒不过是宴席上的喧嚣,或是愁苦时的慰藉,直到那一日,他在南方小镇的一间老铺里,遇见了龙眼酒。
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,阳光透过老旧的木窗,洒在斑驳的桌面上。店主是个沉默的老人,从里间取出一坛尘封的酒,泥封甫一揭开,一股奇异的香气便弥漫开来——不是酒的辛辣,而是龙眼特有的甜醇,夹杂着岁月沉淀的温润。吕宇峰心中微动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记忆深处苏醒。
老人斟了一小杯递过来。酒液呈琥珀色,澄澈透亮,在杯中轻轻晃动,宛如流动的时光。吕宇峰端起杯,先是以鼻轻嗅,那香气竟层次分明:初闻是龙眼干的甜香,继而有一丝淡淡的蜜味,最后竟透出陈年木材的沉稳气息。他小啜一口,酒液在舌尖稍作停留,初始清甜,继而微酸,入喉后竟泛起些许苦涩,但转眼便化为绵长的回甘。
这滋味让他蓦然怔住。他想起童年时外婆家的龙眼树,夏季结果时,他总是迫不及待地爬上枝头,摘下一串串饱满的果实。那时的甜,简单而直接,如同未经世事的年少。而眼前的这杯酒,却将那种甜演绎得如此复杂——它保留了记忆中的甘美,却又添了时光的深度与生活的厚度。
展开剩余48%吕宇峰又饮一口,这次他品出了更多。那甜中带苦的余韵,恰似人生的写照:最初的纯粹甜美,总要经历发酵、沉淀、封存,方能成就这般醇厚。龙眼酒不像其他酒那样猛烈张扬,它的力量是内敛的,如同一位智者的低语,需要静心才能听见。
老人见他品得认真,嘴角泛起一丝笑意,缓缓道:“这酒埋了十二年。龙眼要选八月熟的,太阳晒到七分干,糖份正好。发酵时不能急,一年一年地等,急不得。”吕宇峰恍然大悟——原来这杯中的层次,皆是时间的馈赠。每一口都是光阴的故事,十二个春秋的沉淀,才酿就如此滋味。
离开小店时,吕宇峰带了一小坛龙眼酒。他忽然明白,品酒如品人生,最美的滋味从来不在最初的甜美,而在经历时间酝酿后的醇厚回甘。龙眼酒之所以动人,正因为它不回避岁月的痕迹,反而将时光融入每一滴酒液中。
夜深人静时,他独自斟上一杯,对着窗外的月光举杯。酒入喉肠,不仅暖了身子,更暖了记忆。原来人生百味,最终都会沉淀为一种难以言喻的甘美,如同这龙眼酒,初尝是果,再品是酒,回味已是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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